朱继文展示、讲解他们创造的玩教具。本报记者 常晶 摄
朱继文是北京丰台区第一幼儿园园长。初识朱园长，是因为她给中国教育报撰写的文章《活动是幼儿成长的动力》。文章没有空喊口号，而是从人的认知规律、幼儿学习与发展的特点分析为什么要重视活动，并提出“活动室替代不了大自然”“保护孩子安全不代表与世隔绝”等观点，句句直指当前学前教育发展的弊病。
正是因为这篇文章，加之幼教人士对她的高度认可，让中国教育报记者对其本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，促成了本次采访。
“破烂”变宝贝
采访这天，记者一早来到丰台一幼，迎面走来一个小姑娘，梳着整齐的短发，穿着黑底红色碎花的花布长裙，笑盈盈望着记者，估计是幼儿园派来引路的年轻教师，记者想。
走近一看，“哇!这‘姑娘’原来是朱园长!”年近50岁的朱园长，面容青春、步履轻快。“保持青春的秘诀，就是一辈子干幼教!”朱继文说着哈哈大笑起来。
走进丰台一幼，需要穿过一个老北京的胡同，在1982年新园建立之初，这个胡同就已经存在。虽是公共用地，却被幼儿园打扮得好像是自家花园，胡同两侧墙壁上挂满手工制作的花盆，花团锦簇，“开”得热闹;橱窗中满满都是孩子的作品，展示着孩子的生活、孩子的世界。这些装饰，材料并不“高大上”，都是生活中废弃的瓶子盖、麻绳、易拉罐、胶囊、卫生纸卷轴……
利用废旧材料制作玩教具促进幼儿的发展，一直是丰台一幼的特色。朱继文说：“在孩子世界中，这些‘破烂’都是宝贝。孩子们发挥想象力，天马行空地制作作品，亲手布置环境。这样的环境才是有价值、有教育意义的环境，因为这里有他们的劳动成果、有他们的创造智慧、有他们的内心世界。”
在该园的操场上，记者看到，废旧的拱形铁架，“穿”上了虎皮斑纹的新衣，孩子们从“虎口”钻入，感受一遭“羊入虎口”的奇幻冒险之旅。
教学楼墙上挂着三五个废旧铁皮水桶，时间久了水桶已经锈掉底了，却被老师设计成了篮球框，孩子喜欢这种篮球撞到铁桶的声音，仿佛是进球的凯歌。
朝南的墙面上，贴有不同材质的墙砖，有的是鹅卵石、有的是沙石、有的是砖头、有的是大理石、有的石灰岩……朱继文告诉记者，这是给孩子“晒太阳蹭痒痒的地方”，孩子们通过一个简单的“蹭”的动作，感受着物体表面的不同触感。说着朱继文背靠墙根，半蹲屈膝左右蹭起来。阳光下，她脸上的笑容骄傲而幸福!
“为什么幼儿园要提供、创造不同的教育材料?为什么鼓励让孩子回归大自然，踩一踩土地、草地、砖地、胶地、沙地、水泥地、泥巴坑儿?孩子虽然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，但不会表达，就是没有学习吗?孩子是在行动中学习的，他们体验到了不同季节、获得不同材质的感触经验，这就是行为课程。”朱继文说。
幼儿园再有资源，也不能铺张浪费。“低碳环保，利用生活中的材料创作生活，对孩子的创新意识、责任心培养，具有重要的发展意义。”朱继文说，“好似漫山遍野，处处变废为宝”。
嫁妆变教具
27年前，朱继文从北京幼儿师范学校毕业来到丰台一幼。刚参加工作，她就表现出极大的教育热情。当时特别流行电教片，她就琢磨，能否把这个形式与幼儿教育结合?
在一没有资金支持、二没有老师指导的情况下，朱继文每天下班后，坐两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去东铁营中学求教。被她的热情和执着所打动，虽然是下班时间，老师们仍耐心教她，覆盖片、抽拉片、粉刻片，林林总总，丰富有趣。
晚上学完后，她回到家中，在几厘米见方的胶片上，拿着毛笔，蘸着透明水色，一笔一画，把小班、中班、大班抽象的语言故事，制作成栩栩如生的动画形象。
丰台一幼的副园长赵秀敏，仍然清晰地记得，当时朱继文用了整整两月的时间，没白没黑地，把一本两百多页的故事书，做成了一大箱子的电教片。“语言课有一篇课文《渐渐地》，讲的是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的主题。朱继文做的电教片，通过胶片叠加、元素抽拉等方式，让花朵慢慢开放，树叶渐渐变绿，小草从泥土中萌发出来。这些原本抽象的微妙变化，经她的展示，生动直观地展现在孩子眼前，孩子们看完别提多兴奋了!”
朱继文勤奋上进的个性让她很快脱颖而出。1997年9月，教委领导找到她，让她去接手一所新园的筹建。
来到新园，一路尘土飞扬，没走几步鞋子瞬间变成土黄色;满院子杂草丛生，原来的教学楼门窗年久失修。怀揣着仅有的一万元办园经费，看着眼前破败的景象，朱继文没有被打倒。她与保教主任一起动员亲戚朋友，砍除院内荒草，清除园内的废旧垃圾，“光垃圾就足足拉走了五大车”。在有限的条件下，她将捉襟见肘的经费主要用来购买玩具，还把自己家的钢琴搬来，“那可是我结婚时的嫁妆!”
可是绿化、粉刷墙壁等工程浩大、用资巨大的项目怎么筹措?愁了许久，有一天她突然想到一个特别的办法。
开发商建完幼儿园后，因为住宅楼没有建完，仍然驻扎在附近。朱继文壮着胆子找开发商老总，一而再再而三地约着见一面。软磨硬泡之下，老总终于答应给她十分钟见面的时间。没想到这十分钟的时间最后让老总心甘情愿掏出52万元的资助。
朱继文是怎么拿下老总的呢?
原来，她站在老总的角度分析，幼儿园与开发商是利益共同体，如果能评上一级一类幼儿园，对该房地产的销售有巨大的推动作用。她与开发商签订合同，由发商承担36万的墙体粉刷费用、16万的绿化费用，并出资在电视上宣传幼儿园;如果幼儿园没有评上，将所有费用全额返还开发商。就这样，在开发商的帮助下，幼儿园形象焕然一新。
经过内涵式的发展，年轻的新园建园仅三年就被验收为北京市一级一类幼儿园，五年验收为区级示范幼儿园，六年成功验收为北京市市级示范幼儿园。在北京，建园仅有六年的时间参加市级示范园验收是史无前例的。朱继文创造着一个又一个奇迹。
园长卖包子
办幼儿园总会面临各种各样的挑战，朱继文也遇到过招生困难的难题。当时他们的新园周边“高手林立”，有六家幼儿园建园早、设备完善、管理成熟、知名度高、师资队伍稳定。朱继文看看别人，再看看自己，分析后认为要从打开知名度入手。
那时，社区的配套设施还没有建好，整个社区中，最美最干净的地方就是他们幼儿园。于是，她把幼儿园当作社区的小公园，晚上向社区居民开放，举办舞会。他们买来三步、四步、伦巴、探戈等舞曲的磁带，晚上七点到八点老师们在这里教大家跳舞。这既沟通了情感，又宣传了幼儿园。
为了让社区的家长们了解幼儿园、信任幼儿园，朱继文又想出了一个绝招——到社区卖食堂的大包子。每天早上，朱继文让食堂多做两大筐的主食，包子、花卷、豆包……她驮上大筐，骑上三轮车，向小区出发。
“卖包子喽!幼儿园做大包子，馅儿大皮儿薄!”别看她拿着喇叭，嘴上吆喝着欢实，其实心里慌得很。如果食堂的东西卖不出去，岂不是更给幼儿园抹黑?
许多人感到这个卖包子的园长很有趣，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买了几个，一尝，真不错!很快，幼儿园的主食一售而空。再后来，大家争先恐后地追到幼儿园门口来买，经常出现断货现象。
卖包子是假，推广幼儿园是真。家长从了解伙食开始了解幼儿园，幼儿园招生的活广告在街头巷尾传播开来。
敢打敢拼、有爱有热情、专业积淀深厚、业务能力突出，正是因为这些特点，朱继文把新建的普通幼儿园变成了方圆几里出了名的好幼儿园。
2008年她回到丰台一幼，在传承与创新中，开拓独具特色的教育模式。2009年，她又创建丰台一幼的民族分园，解决少数民族子女入园问题;2010年接收草桥分园，2012年接收顺八分园，2015年接收西局分园，将优质的教育资源惠泽周边社区的孩子们。如今幼儿园已发展为一园六址，六所园各具特色的集团化办园模式。
从事幼教二十七载，担任园长二十年，朱继文的故事实在太多。面对各种各样的发展难题，她用过人的勇气和智慧，巧妙而艺术地过关斩将，成为专治园所发展“疑难杂症”的专家型园长。南京师范大学教授虞永平曾给朱继文题语：用心灵叙述的故事，透射出热爱、追求、坚守、智慧、自信、友思、愉悦和向往。
如果不是真心热爱这份事业，怎能有这么强大的内在能量，把它做成诗篇?（中国教育报记者 常晶）
《中国教育报》2016年6月12日第1版
